蘅芜苑,小雪初晴的早上。薛宝钗推开窗户,清晨的寒意揉合着阳光一同洒进了房间,看着窗外的残雪,以及一株盛放的早梅,连日来沉郁的心情倒是稍稍排解了些。
薛宝钗忽然打了个喷嚏,莺儿忙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叮嘱道:“刚下过雪,冷着呢,姑娘可别在窗口站得太久了,仔细受了风寒。”
薛宝钗此时还没梳洗,一头秀发披散在背后,清汤挂面,肉眼可见的憔悴了,本来鲜艳的樱唇不点而红,此刻也显得有些苍白。
莺儿见状不由暗暗担忧,她知道自家姑娘向来端庄大气,却又温婉内敛,不像林姑娘般敢爱敢恨,后者虽然柔弱多病,但却不似自家姑娘,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林姑娘想哭就哭,该笑就笑,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也敢抱着环三爷大哭,自家姑娘却是断然不敢如此的。
林姑娘对环三爷一往情深,而自己家姑娘又何尝不是?林姑娘至少敢表现出来,而自家姑娘却藏在心里不肯示人,在人前还要强颜作笑,如此下去,只怕林姑娘没倒,这位反而倒下了,唉,如何是好?
这时,一只觅食的喜鹊落在梅树上,发出阵阵鸣叫,仿佛在呼朋引伴,旁边的庭树上果真又飞下来一只喜鹊,双在梅树上跃上跳下,震得梅花片片掉落。
香菱走过来,欣喜地道:“真有趣,大清早的喜上梅梢,莫非要有好事发生?”
莺儿笑嘻嘻地道:“好兆头,姑娘赶紧梳洗,指不定真有喜事降临了。”
薛宝钗不以为然,这只是穿凿附会之说,如何信得呢,默默地洗漱梳头,那边的宝琴已经洗漱妆扮完了,过来这边找宝钗闲聊。
正说话间,便见一婆子咧着嘴,屁颠屁颠地走进屋来,笑道:“难怪大清早的便听见喜鹊儿叫,那边说环三爷要回府了,谢天谢地啊!”
“当真?”薛宝琴一下子弹了起来,宝钗娇躯轻颤,拿着的梳子也失手掉落地上。
婆子笑道:“林之孝已经亲自赶马车去刑部接人了,还能有假?”
薛宝钗心中升起一股潮水般的喜悦,仿佛瞬间云开见月一般。宝琴若有深意般道:“这下姐姐可以放心了吧?”
薛宝钗脸上微热,故作淡然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又在这胡言乱语,且到外面顽一会去吧,我可要更衣了,待会给老太太请安去。”
宝琴等人退了出去,莺儿手脚麻利替薛宝钗梳好头,秀额前一层薄薄的齐刘海,簪了个时下流行的少女小髻,顿时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妩媚感。
薛宝钗端庄内敛,自然不喜欢这种发式,娥眉轻蹙道:“偏偏今日挽这髻式?”
莺儿笑道:“姑娘要是不喜欢,婢子重新盘一个,不过得花点时间。”
薛宝钗摇了摇头:“罢了,就这样子吧,省得又耽搁半日。”
莺儿暗自偷笑,又取来胭脂要替宝钗涂唇上,后者忙拒道:“我平时就不用这些的。”
“那是姑娘天生丽质,唇不点而红,眉不而翠,但是姑娘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净替人家心忧,担惊受怕的,气色不太好,所以还是用些脂粉好看点。”莺儿不由分说便给宝钗的唇上涂上胭脂。
薛宝钗确实天生丽质,底子本来就好,只是稍加打扮,瞬时便明艳照人,冠绝群芳,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禁失了失神。
“姐姐可打扮好了……”薛宝琴估计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走进来询问,顿时也被惊艳到了,禁不住脱口而出:“这是哪路来的仙子?”
薛宝钗不由颊生轻霞,这时莺儿又取来一件粉红色镶边,淡黄色撒花缎面圆领袍子,白色交领袄子,还有一件金色撒花百褶裙,笑道:“姑娘今日就穿这一套如?”
薛宝钗摇头道:“还穿往日那套蜜合色的吧。”
“别,就穿这一套,跟妆容也般配!”薛宝琴起哄,偏要宝钗穿这一套,后者拗不过,只好换上了。
完了,宝琴一拍掌,满意地上下打量着宝钗,笑道:“姐姐这一身打扮,可把什么花都比下去了。”
莺儿和香菱均点头附和,宝钗无奈一笑:“看着实在轻佻了些,我还是换一套吧。”
“不用换,就这样,快走!”宝琴笑着推宝钗出门,一径往贾母屋去。
钗琴二人到了贾母的住处,发现黛玉、探春和惜春等人也都到了,显然也收到了贾环要回府的消息,所以提前来此候着,过了一会,薛姨妈也到来。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林之孝家的进来禀报道:“环三爷已经进了府门,正往老太太这儿来。”
众人自然都高兴万分,稍倾,果见贾环走了进来,依旧是去时的那身衣裳,毫发无损,诸女见状顿时放下心来,却又暗暗奇怪。
贾宝玉心中冷笑,环老三违抗对旨却毫发无损地回来,指定在牢里低头屈服,答应了娶公主,否则怎么可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亏我那天还佩服他呢,原来也是个软骨头,只可惜了林妹妹为他流的一海眼泪!
“不过这样也好,环老三若当了驸马,就不能再娶林妹妹了!”贾宝玉念及此,不由一阵兴奋心热。
“不俏孙儿贾环,给老祖宗磕头了,这几日让您老担惊受怕,实在不该!”贾环行至贾母跟前跪倒行礼。
贾母叹了口气道:“平安回来就好,皇上是什么个旨意?”
贾环答道:“罪臣虽然抗旨不遵,但事出有因,皇上也十分体恤,只让罪臣免职回家反省。”
贾母愕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问:“只是免职?”
在场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贾宝玉更是一脸的不信,要知道环老三可是违抗圣旨啊,相较起来,只是免职的话,那也太过便宜环老三了,所以禁不住脱口问道:“环……三弟,你是不是答应当驸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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