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回响在冰块深处响起,吉安娜的脚下开始震动,突然间冰块平滑的表面绽出一道细细的裂纹,它曲曲折折地飞速向上延伸、扩展。很快,整个山洞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封存着魔剑的寒冰底座炸裂,碎冰四处溅射,裂片如同刀剑,重重地打在岩壁上摔成了粉末。
吉安娜下意识地用左手护住脸,但却发现自己毫发无损,随即她感到右手的掌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冷意。她顺着低头一看,奇异的冰寒顺着她战抖的手臂,通过幽幽的蓝光渗透她的全身,心脏深处也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涌入她娇小的身躯。
不,够了!停下来!尖锐的痛苦让吉安娜感到警惕,甚至下意识地想要丢掉它,不过幸好这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舒爽,完全驱散了她身心的僵冷与疲惫。更多的魔力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体里灌注,但这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愉悦无比,一切都显得非常美妙。
开始的感觉无比痛楚,他隐隐感到一丝警惕,但霎那间,一切都变得非常美妙,极度美妙。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沮丧或绝望,心情好转的同时,就连手臂也变得轻盈起来。
霜之哀伤本来是一把异常沉重的双手剑,即便是成年男性拿起来也应该颇费力气,看上去完全不可能被一个身材纤细的女法师使用。然而此刻她却完全感受不到霜之哀伤的重量,一切就好像这把荣光四射的魔剑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如图她的四肢、她的血液,她的心脏,她的呼吸,还有她的意识一样。
霜之哀伤终于是她的了——她终于赢得了这场长达一月之久的竞赛的胜利,霜之哀伤就是这场比赛的优胜奖品。
意识深处有个声音在引导她,抚慰她,温柔而低沉,令人满足而依赖。毫无疑问,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已经在此迎来升华,她的精神世界陡然间扩展了无数倍,磅礴无垠的魔法知识在她的脑海中闪烁,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体内如同泉涌。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想知道这是否就是身为“神”的感觉,因为她一生中从未感到过如此强大,仿佛世界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那么是时候了,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有懊悔和内疚,相反所有的愿望都会美梦成真。吉安娜发出一声兴奋的欢呼,举起长剑转身冲了出去。
魔剑上的符文挨个亮起,散发着冰蓝色的刺眼光芒。它醒了,它仿佛在对什么感到饥渴难耐。不过这并不要紧,因为洞穴的入口处就有着一个完美的祭品在等待着它去摄取。
斯托颂勋爵被方才溅起的冰锥撞飞了几米,此刻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冰冷的石面上,一根冰矛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流出。他眼睛微闭,身体瘫软无力。
吉安娜得意顺着惨叫声的方向走去,然后把一只脚踏在了勋爵的腹部,魔剑的剑尖直指他的喉咙。斯托颂艰难地睁开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霜之哀伤,然后艰难地伸出右手。
那是属于她的,任何人都别想着夺走!事到如今,斯托颂已死到临头,他居然还想着要和她抢夺这把剑!那就向他证明一下这剑的主人究竟是谁吧。
现在,达拉然著名学者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数学问题:已知k维空间中存在一个凸多面体,并且用k-1维的超平面来切割它,切刀,最多能将这个凸多面体切成多少块?
2维空间中切3刀最多切成7块,但3维空间中切3刀却可以切成8块.......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吉安娜,她只能感慨“关于此,我确信我已经发现了一种美妙的解法,可惜精神世界太小,算不出来”,但如今她的精神世界早已陡然扩展了无数倍,解决这种问题可谓是手到擒来。
只花了短短两秒钟,她很快便通过计算和演绎推理得出了结论:最多能切成
份,这里的C是组合符号。显然,当小于等于k时,上式等于2^。而当大于k时,上式小于2^。
那么,当k取3,取5时,计算结果为26。为了验证自己的计算到底对不对,吉安娜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在斯托颂的身上砍了五剑。然而当吉安娜仔细数完后,她才惊讶地发现勋爵的尸体居然有了三十块碎片。
难道是她算错了?不,吉安娜很快便回过神来,斯托颂勋爵长了四肢和脑袋,他显然并不接近于一个标准的凸多面体。她将目光投向洞穴的外面,穆拉丁一行仍然在和普里西拉·艾什凡激烈地战斗。
有了。吉安娜计上心来,只要把艾什凡夫人的头和手脚全都砍掉,那么她剩下的圆滚滚的身躯,不就是一个标致的凸多面体了吗?
普罗德摩尔女士兴奋地从洞穴中冲了出来,全然不顾外面的枪林弹雨,战势并没有因为她的缺席而减弱分毫。看到是吉安娜举着剑冲了出来——而非斯托颂勋爵,普里西拉·艾什凡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末日来临的绝望情绪。
“打她!打她!”海盗们在女老板的指示下不停地向吉安娜射击,然而这次她甚至连魔法护盾都没有召唤,而是以快得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挥起了剑,一道冰蓝的炽光闪过,那些黑火药子弹全部都被击落到了地面。
“现在轮到我了。”吉安娜这样想着,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个甜美柔滑的微笑,纯真带着几分小姑娘的娇态。谁说死神是丑恶恐怖的?死神真美。
她一个闪现便来到了海盗们的高丘上。正常情况下,精疲力竭、体力几乎完全耗尽、精神力过度透支的她是不可能非常精准地完成这样一个空间法术的。但现在,她的精神力早已无穷无尽,也不会知道疲惫为何物,诺森德的风雪亦无法再伤害到她分毫。
“姑娘!”
“小姐!”
穆拉丁、洛蕾娜等人焦急地大喊,然后奋不顾身地一跃而出,企图找到一条能够迅速冲上小山坡的道路。但这里的冰渣子太滑,一时间根本攀爬不上去
艾什凡夫人麾下的海盗们则顿时一片哗乱,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一些愣在原地,有一些试图逃走,但是无论如何挣扎,霜之哀伤都会帮助他们选择同一个结果。
现在一切变得比之前更加容易了,比刚才对付那一堆元素之灵还要简单许多,吉安娜愉悦地想。她全身心地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中,享受着利刃刺穿肉体那一瞬间的兴奋与悸动。她脸上甜美的微笑始终如意,手中的利刃亦起起落落,没有丝毫的迟疑或者懊悔,也没有痛苦和怜悯。
这些多余而无用的情感早已由智能的霜之哀伤加以屏蔽,她根本感受不到分毫。毕竟,对于这样一群罪大恶极,还策划着袭击、阴谋与暗杀的海盗们来说,怜悯完全是多余的,对吧?
到了后来,吉安娜已经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她在挥舞着霜之哀伤,还是霜之哀伤在牵引着她的手臂?不过这其中的分别并不重要,因为霜之哀伤属于她,它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发起一次次攻击,冷静如冰却又如蝮蛇般灵巧而致命。一道道冰霜魔法自她的身躯里飞出,魔剑放射出渴望的炽光。这时,一个念头闪过她脑际:霜之哀伤感到饥渴。
吉安娜的内心突然因恐惧而颤抖,脸上甜美的微笑也迅速地失去了最后一丝残存的血色,人面雪花相映白。它究竟对什么感到饥渴?
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吉安娜·普罗德摩尔,饥渴难耐地等待着验证目前的数学问题,这就足够了。
吉安娜放下心来,脸上的微笑再度如玫瑰花瓣一般迎着风雪绽放。她一边切割着这些该死的海盗的四肢,一边快速而仔细地计数着他们究竟被分割成了多少块。
啊哈,对了,这次终于对了。对于三维凸多面体,4刀最多切割成15块,5刀最多切割成26块,6刀最多切割成42块.......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霜之哀伤尽情地品尝着鲜血的盛宴,欣赏着灵魂的哀歌,而吉安娜则消灭了她的仇敌,还顺带着忘我地解决了一个数学问题,它和她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等到那些罪人全部伏法受诛,雪白的大地上满是还残留着些许余温的尸体,吉安娜的面前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那个黑袍巫师。黑袍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吉安娜分明察觉到他在微笑。
老矮人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高地,他惊讶地环顾四周,但在漫天大雪下,除了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一时间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边!”洛蕾娜伸手一指,其他人便纷纷赶了过来,然后他们猛然地被什么给绊倒了。马维恩中校知道长时间接触地面可能会导致自己身上多处冻伤,他挣扎着在严寒中爬起来,然后抖了抖腿上的积雪,这才发现是什么将他绊倒——一大堆残缺不全的尸骸。
他甚至不敢倒吸一口凉气,也没来得及多想,便继续向前方跑去,接着便看到普罗德摩尔女士在和那个黑袍巫师在紧张地对峙。
这时,黑袍突然被撑破了,两支巨大的翅膀从黑袍的破洞中伸展开来,巫师的体型也变得越来越高大,最终变成了一个飞在半空中的恐惧魔王。他昂首挺胸,耀武扬威,膜翅拍击空气,尾巴鞭打地面,轻蔑地低着头,浑身散发的恐惧气息让残存的人们浑身发抖。
但吉安娜却似乎对恐惧魔王释放的恐惧气场早有准备,毕竟早就有人告诉过她这黑袍巫师大概率是恶魔。她完全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无声地举起了霜之哀伤,镶嵌于其上的符文也变得愈发耀眼,散发出阵阵幽蓝色的光芒。
安纳塞隆显然认出了这把剑,嘴角不由得一扬。
“你居然真的拿起了这把剑,”它狡黠地笑了,“凡人,看来你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我可不想听你的废话。”吉安娜厌恶地说,“恶魔,现在告诉我怎么才能把阿尔萨斯变回原来的样子,不然我马上就要杀了你。”
“愚蠢的小女孩,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套上了怎样可怕的枷锁。”安纳塞隆大笑起来,“你听到了霜之哀伤的声音对吗?那是统御亡者的黑暗之主在对你说话。”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吉安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讶。
统御亡者的黑暗之主.......那是谁?反正听上去就是十分邪恶的存在,难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恐惧魔王的阴谋?
“来吧,小女孩。”安纳塞隆满不在乎地说,知情者的洋洋自得显露无遗,似乎一切尽在掌握,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吉安娜马上就会服从他的旨意,掉过头去杀她此前的战友了。“告诉我黑暗之主究竟对你说了什么?”
吉安娜用心地聆听着,这次露出诡异微笑的轮到她了。这不是恐惧魔王的阴谋。不是。
“我明白了.......”吉安娜缓缓地开口,同时摆出了进攻的架势。“一切美好的愿望,都会实现。”
她心满意足地看到,恐惧魔王那散发着光芒的绿色眼睛因为震惊和恐惧而瞪大了。
安纳塞隆被这最后的背叛惊呆了。
“什么?他不可能是想——”
吉安娜没有再和它过多地废话。数百枚冰锥迅速地在她身体周围凝结成型,然后铺天盖地地朝着恐惧魔王飞了过去。恐惧魔王张开黑色的双翼,一边使用邪能法术来加以格挡,一边上下飞舞着躲避这些巨大的冰锥。巨大的膜翅鼓起一阵飓风,终于让那些冰锥偏离了方向,纷纷坠落到地面上。
但这些法术攻击却无穷无尽,永远看不到尽头。吉安娜笑了,她以前可没这么强大。那时她只要连续战斗几个小时,体力和精神力便会全面透支;那时她只要骑马连夜赶路或者高强度行军,便有累得从马背上摔下来风险;那时候.......吉安娜不再怀念“那时候”了。她兴奋地握紧霜之哀伤,将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恐惧魔王身上。
安纳塞隆上下扑腾,光顾着躲避对手那无穷无尽的磅礴奥术之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然而他一直被动挨打,总有失手的时候。一发奥术飞弹迅猛地命中了安纳塞隆的翅膀,接着便有许多冰锥接踵而至,它们迅速地在恐惧魔王的翅膀上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然后紧紧地冻结在上面,让安纳塞隆在空中微微有些失去平衡。
现在他要躲避法术攻击就更加困难了。正当恐惧魔王左支右绌之时,吉安娜突然暴起,闪现到安纳塞隆的背后,一剑向它的脖子狠狠地刺了下去。接着霜之哀伤切肉削骨,步步紧逼,使魔王疲于奔命,直到最后一击的来临。
吉安娜感受到了霜之哀伤的饥渴难耐,而她也乐于满足它。于是她轻轻松松地翻转着手腕,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冰蓝色的光弧,恐惧魔王的背上便深深地刻画出一道致命的壕沟。最终霜之哀伤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剁碎了它的尸体,黑色的血液在空中溅起一条并不清晰的线条,砸到雪地上烧灼出几个小坑。
吉安娜无言地凝视着霜之哀伤剑身上依旧在滴答着的晦暗魔血,符文之光在恶魔之血的浸泡下变得更加明亮。她弯下腰,用雪把剑刃擦拭干净,心也终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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