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阁老,没有睡好吧,眼睛都是红的。”
严嵩摆着手说道:“睡不好了,能伺候皇上一天算一天吧,人死了就能好好睡了!”
黄锦讪讪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搀着他慢慢步上了台阶,走进精舍。
“老臣叩见陛下。”严嵩身子吃力地,慢慢弯了下去。
“不要行礼了,扶阁老坐下。”嘉靖坐在蒲团上睁开了眼,立刻望向了黄锦。
“是。”黄锦答应着,搀着严嵩走到一旁的绣凳,坐了下来。
坐下后的严嵩,才看见胡宗宪跪在,嘉靖蒲团的右前方。而那两只大木箱已经打开,摆在蒲团的前方。
二十年了,皇上的精舍以往,只有自己一个外臣能够进来。
今天胡宗宪居然能够跪在这里,而且跪在打开的账册木箱边。
老严嵩当然明白了,夜间胡宗宪抬着账册来看自己,定然是皇上的旨意!
嘉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严嵩,想看看他知道以后的反应,不过严嵩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恭敬。
嘉靖又望向了胡宗宪,胡宗宪跪在原地,嘉靖也看不清胡宗宪是个什么表情?
嘉靖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喊道:“严阁老。”
严嵩抬了抬屁股,恭敬的喊道:“老臣在!”
嘉靖一伸手,指着那两口箱子:“你看看,这是胡宗宪从浙江带来的两口箱子,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严嵩也向着箱子的方向瞟了一眼,最后摇了摇头:“回圣上,老臣不知。”
严嵩果然如胡宗宪所奏,一来便为胡宗宪掩饰。嘉靖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酸味,连他自己也一时,也分辨不出是酸楚还是嫉厌。
一向不露声色的面容,也浮出了复杂的表情。
只有黄锦站在一侧,感受到了嘉靖的反应,那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胡宗宪。”嘉靖又突然对着胡宗宪喊道。
胡宗宪依然微低着头,不过此时声音也有几分哽咽:“微臣在。”
嘉靖指了指精舍内的一个牌匾:“知道牌位上,为什么要供着‘天地君亲师’吗?”
胡宗宪怔了一下,立刻猜到嘉靖的想法,于是也配合的点了点头:“天覆之,地载之。君上恩任之、父母养育之、师长教导之。”
嘉靖呵呵笑道:“你这还少说了一句,对听话的臣子儿子弟子,君上父母师长都是呵护的。
民间百姓有句俗话:崽子不要多,好崽只要一个。但是,百姓们也只呵护好的儿子,不肖子孙那是都不愿意理睬哩!”
严嵩和胡宗宪听后,都是若有所思,但是也不知道,嘉靖下一句话是什么?
一个个的便也只能沉默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嘉靖看了看两人继续说:“其实啊!朕也是个护犊子的人!可朕不是什么犊子都护,要护也只护像胡宗宪这样的犊子!胡宗宪,告诉你的恩师,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吧。”
胡宗宪立刻回答:“是。这箱子里装的,是抄没沈一石家财的账册。”
嘉靖的目光又望向了严嵩,严嵩抬起了头望向嘉靖。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嘉靖又想起了这二十年的点点滴滴。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心又软了三分。
于是不再看他,而是又看着胡宗宪说道:“你来告诉阁老,里面写的都是什么。”
“是!”胡宗宪此时才抬起头,不过并不是看着嘉靖的方向,而是看着自己的老师:
“这些账册记的,都是从嘉靖二十一年到嘉靖四十年,这二十年来,浙江官场贪用,织造局沈一石的丝绸钱财的数目。折合各年丝绸的市价,一共有近八百万两白银之巨。”
这里之所以说是八百万,而不是两千万。
那是因为嘉靖自己也知道,他之前说的那两千万两白银,肯定是不可能的。
而这个八百万两白银,则是根据这年的物价重新计算的。
嘉靖看着严嵩,之前的心软又消失了,声音冰冷的问道:“阁老,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严嵩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好,否则他全家的小命,也就搭在这上面了,于是跪了下去高声喊道:
“陛下,凡沈一石账上所牵涉之人,都应立刻拿办。所贪墨的钱财,都应严加追缴!”
嘉靖听后有些不满,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二十年的账了,要追也不是那么容易。
现在应该立刻拿办的人,是郑泌昌、何茂才这些人。不过他们可都是严世蕃举荐的人,阁老对此事怎么看?”
严嵩跪了下去,狠狠的咬了咬牙:“应着令,将严世蕃立刻革职,以便拿办郑泌昌、何茂才!”
嘉靖不吭声了,精舍里一片沉默。
“黄锦!”嘉靖转望向黄锦询问道:“这些账册里,直接牵涉到严世蕃没有?”
黄锦立刻摇了摇头:“回主子,账册里没有牵涉到严世蕃。”
嘉靖点了点头:“阁老你也听到了,既然没有牵涉到严世蕃,那就没有理由革严世蕃的职。
不过严世蕃毕竟举荐了他们,也有失察之罪。工部侍郎还是让他当,不过在内阁坐班的事情,就别让他去了。”
黄锦立刻喊道:“主子圣明。”
嘉靖看着严嵩又说道:“严世蕃不在内阁帮你们打下手了,这内阁的人就少了,得把内阁这个班子调一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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