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谢清啼对沈白山有愧,他垂眸不敢看满脸泪水的沈白山:“但这就是他,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爱可以付出,但那付出的爱总是不纯粹,之前掺了算计,后来掺了想要萧沉靖回报爱意的私心。
若谢清啼对他没有一丝感情,只有将他挫骨扬灰的恨意,那谢清啼必然不会遵守留他全尸的约定。
但若谢清啼毁了他的尸身,同命蛊无法再种,身体根基被损耗的如朽木般的谢清啼,也会死。
“你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为何还要去做傻事。”
“我若要死了,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让他同我一起死,免得留他在世上搅弄风云。”谢清啼说:“但我宁愿他死了,也不想他日日遭受那活死人般躺在刺骨寒潭里的痛苦,用那无尽痛苦换来的生机,只会让我日日活在戳心的愧疚和痛苦了。”
沈白山仍旧试图劝他:“他用了那同命蛊,就不会有感觉,他就算躺在寒潭底,也跟躺在床上无甚区别,何来痛苦。你觉得他痛苦,不过是你心软的臆想。”
谢清啼摇了摇头:“他死后,苗三郎给我中了同命蛊,那恐怕和萧沉靖那只蛊是同一双。”
沈白山对当年事是知道的,否则没他的授意,平安医馆的人也不会配合谢清啼和苗三郎,沈白山说:“那蛊虫分子母蛊,母蛊不死,子蛊就不受影响,但母蛊需在极寒之地才能长久活下去。”
看来种在自己体内的是子蛊了,谢清啼说:“蛊虫入体,仿佛在我的每条骨头缝隙里,都种下了寒冰锥刺,很疼很冷,那感觉,比我受过的什么酷刑都要难熬。”
他抬头看向沈白山,眼中带着嘲讽笑意:“当时苗三郎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让我记着蛊虫入体的感觉。”谢清啼眼中流出了眼泪:“我当时不懂他为何这样说,但自从知道萧沉靖被种了同命蛊后沉入寒玉潭,我忽然明白了苗三郎的话。”
沈白山恨不得苗三郎此刻就在他眼前,他好狠狠抽他几个嘴巴子。
谢清啼说:“恐怕这十一年来,他养着蛊虫躺在寒潭底的棺材里,日日都要遭受那让人难受到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捏碎的痛苦。”
他看着沈白山:“知道真相后的这几个月里,我无数次梦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王爷……父亲,我很痛苦。”
父亲二字仿佛钢针,刺的沈白山心里千疮百孔,他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谢清啼说:“就算是陌生人用这种痛苦给我换来生机,我也会痛苦难安,何况是他。”
他抬起衣袖给沈白山擦拭脸上的眼泪:“父亲,我太痛苦了,我不是要让他解脱,也是让自己解脱。”
“可是清啼,若不是他,你怎会需要同命蛊救命?”
“他算计过我,也救过我,那些事情,早就说不清了。”谢清啼重重叩首道:“让父亲同意自己的孩子去死,孩儿不孝,让父亲承受这份痛苦,若有来世,若父亲是猎户,孩儿原做父亲的猎鹰猎犬,若父亲是农户,孩儿原作为父亲耕田的牛,若父亲是将军,孩儿原做父亲的坐骑,若有来世,孩儿再报父亲恩情。”
沈白山颜面痛哭:“若有来世,我不想你做什么猎鹰猎犬,我只想你是能在我膝下长大的孩子,好让我有机会护着你。”
谢清啼流着泪,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沈白山。
沈白山说完这话,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说:“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记着父亲今日的话,若有来世,还来做我的孩子吧,好让我……让我好好弥补弥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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