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得干净利落,几无挣扎。
冯甫之死,看似一桩寻常小事。
他只是一个内务司的老吏,年过半百,寡言少语,既不属礼部,也无兵部职衔,平日里不过负责“边仓月账”与“库存周报”之间的平衡汇总。但也正是位于这个看起来“无人在意”的职务,才能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事。
在冬储盘点时,他发现今年第三批送往北疆的军粮数量,账面上是两万两千石,可仓储出库记录只有一万八千石。
——四千石,凭空消失。
他没有急着报,只是按惯例逐日对比、调出往年数目——结果却让他惊得一身冷汗:
这样的“差额”不是第一次了。
去年冬日,是三千石;再前一年,是五千石;更前一年……差额更甚。
多出来的银粮差额,几乎都落在了外宫调拨、应急采购、远商补调等模糊地带。这些条目,从不需要多问,也从不见当堂核查便是想查也很难查个准确。
但冯甫不一样。,他是女帝亲自安插在内务司的眼线之一。
女帝初掌大权,尚未彻底收编六部,便悄然将几人提拔安插在不同位置,以备他日一线探报,冯甫便是其中之一。
他手中,持有一枚私印。那是当年女帝私赐,不许外显,却可直达御前。
他原想将所见情况上奏,一来皇心警觉,二来可功成身退。却没想到,刚送出折子,便被人暗中调包,而他本人,也成了被消音的目标。
展素之名,在这场暗杀中背了最大的锅。
不是因为他真的下令杀人,而是影卫系统权限独立,所有调令外人无法验证。而那日夜巡时,唯一有权限在城东出入的,正是“影卫”印令。
冯甫临死前,在地上血书四个大字——“统领大人”。
女帝认得冯甫的字,那确实是他的笔迹,拼死写下的。
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冯甫是什么样的人。他绝不会轻易诬指,更不会胡乱猜测。
她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可事实已定,但看时间,他应送的折子,至今未送到御前。
不知被谁调包,不知落入谁手,甚至也不知展素是否真的知情。
但若放任展素不查,冯甫之死,便真成了无解的烂账。
女帝到底还是太怀疑展素,其实,曹林和宋远翠才是最有动机动手的。
边仓库存缺口、粮草发出不符,一路顺藤摸瓜,最终指向的,是兵部三份调令的共签、吏部两位中使的署名、以及后宫内务采办那几张模糊的副令单。
那些调令上,落款的是德妃推举的亲信太监。
这位老吏知道得太多了,甚至他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早在去年冬季,便开始在粮草拨款中做文章的事。
他们知道展素沉默寡言,做事从不留痕。但偏偏冯甫之死,能让展素的嫌疑达到顶峰。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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