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翠……”
又一位侍郎跪地伏首,低声哽咽,
“昔日臣言她争宠弄权,操控内廷,暗斗嫔妃……说得斩钉截铁,实则不过是怕她倚宠得势、搅动朝局,让我等的荐人无法入阁,失了人事之权。”
“……臣误她良苦用心,羞愧无地!”
“顾延清……臣当年言他投机左右、两边下注,说他不愿站队,怕失势害己。实则是顾大人多次拦我保荐之人,臣便恶语中伤……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辨真伪、只图私利,妄议忠臣,当诛!”
“曹林……”
此话一出,堂上沉默片刻,才有人垂泪低语。
“昔日诈降一事,朝野皆斥其为叛。臣也是骂得最狠的那一个。”
“因为他一旦洗清嫌疑,便可接掌兵机、参校六部,那我等又怎有位置?我知他从不以权谋私,却偏偏说他心怀不轨。如今……方知他以死为饵、三年入敌腹地,强撑北境。”
“这三年——他撑起的是大宣的喘息”而我,只撑起了一顶乌纱帽。”
“臣……罪无可赦!”
有人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连连叩首。有人伏地不起,直言求罢官削爵、请以重责惩己。
更有人老泪纵横,跪地长喟:“我们当初,是亲手,把那些忠臣逼入死境啊……”
一位年迈老臣颤巍巍跪下,声音干枯如风中落叶:“忠良殒命,奸邪未除,而我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却尚苟活于庙堂之上。陛下,若不重惩,何以警天下?”
他们一言一语,言及四人,却无人敢去碰那位最被他们辜负的人。
最后,是资历最深的老臣站了出来。
“将军,当年科考舞弊案,是我借势引导风向,将你拖入泥淖,借陛下之疑心行弹劾之实……只因我惧你兵权日盛,怕你不利我等文臣……”
“是我心术不正……你若泉下有知,便责我一声吧!”
是吏部的人。
吏部官员当一度在朝堂上故意抹除沈靖州的功勋,只为削弱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此刻,一位中年郎中官跪于棺前,低声哭诉:
“将军,臣昔日上奏,言你‘强兵乱政’,实是忌惮你再领兵回京,一言不合,便可夺我权柄。”
接着便是当年跟随曹林之辞,最强力主削其兵权的兵部旧臣。他面如死灰,声音几欲咽泣:
“臣曾说你跋扈不驯、难以驯服,不能归朝中掌兵。”
“可谁知你从未负国,哪怕人人避你如虎,你仍不改其志,死战黑水岭,血染玄甲!”
“沈将军……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躯。你若地下有灵,便责我这贱命——死在你魂前,也胜过苟活于世。”
更多人跪倒于前,哭声渐起。
“将军,昔日为夺京中粮权,我弹劾你干政。如今仓储有你一言守成,臣……臣悔不当初!”
“将军,臣当年不信你之忠,还在御前说你狼子野心,实则只为保我门生一职,终成你案上证据之一……如今你以命证忠,臣当以此老命赎罪!”
“将军……”
一句又一句,压着痛哭。
叶昭杨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这一次,她不需用读心术,也能知道他们的悔恨,已经深埋骨髓,化作一句句“悔不当初”。
可,她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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