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没有月光,屋内也没有点烛火,房间很暗。
李杳费力地撑起身子,一手捂着心口。
挣脱那古怪的雾气过度使用灵力,震断了心脉。也就是靠灵力护着,不然她应该如同凡人一样当场咽气。
她坐在木床上,刚有所动作,房门打开,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房间里很暗,那个男人却如同在白天行走,轻车熟路地走到床前。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拿起药碗。
“血气亏损,筋脉伤得很严重,导致灵力运转滞涩。把药喝了,你的伤势会好得快一些。”
男人的声音嘶哑,和李杳失明时听见的声音别无二致。
黑暗之中,他背对着门口,李杳能借着屋外的夜光看清他如同雪线一样的头发,却看不清他的脸。
李杳没说话,那人抬起勺子喂她一勺药,她便喝一勺。
没有接过自己喝的意思,也没有让这人点灯。
直到把药喂完,男人将药碗重新放回托盘上,李杳才抬起眼皮,看着坐在床边的黑影。
“银宝不见了。”
男子沉默片刻,缓缓道:“他是你的故人?”
嘶哑的话音一落,房间便陷入了安静。倏忽之间,李杳出手,一手掐住男人的脖子,将人摁在床头。
烛火燃起,微黄的光线下是半张年迈的脸。李杳看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刚要伸手拿下,一只如同干瘦如柴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姑娘在做什么?”
李杳的视线一寸一寸扫过他花白的头发和长满褐斑的脸——他老了,脸上长满了老人斑,皮肤凹陷成沟,骨头隆起成壑。
这不是溪亭陟老去的样子,不是他的眼睛,不是鼻梁,也不是他的嘴唇。
李杳看着他佝偻驼起的背,眼睛里的冰霜怎么也化不开。
“为何要戴着面具?”
她明知道这不是溪亭陟的脸,但是她还是执着于剩下的半张脸。
或许剩下的半张脸就是溪亭陟的样子,也或许如同朱衍所说,剩下的脸上是业火烧过的伤疤。
老人似乎知道李杳在想什么,他松开李杳的手,当着李杳的面取下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伤痕,但是皮肤却是青色的,青色皮肤之下还有黑色的色斑。
“并非刻意带着面具,只是面上生了胎记,貌丑无颜,怕惊着姑娘。”
李杳的手还掐着他的脖子上,她盯着他脸上的半边胎记,手底下想要收紧。
溪亭陟刚觉得李杳用力,下一瞬间脖子上的手就撤去。
李杳别过脸,不再盯着他的脸看。
“上次为何不告而别?”
“接到了任务,状态紧急,加上姑娘的师兄赶到,在下不敢耽搁。”
“这里是哪里?”
“东丘北边的凉仓山。凉仓山的主人是赤怪,后来赤怪叛出东丘,这山便荒废下来了。”
溪亭陟看向她道,“这山少有人至,可放心在此养伤。”
李杳转头看向他,“我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你去了九曲山下的迷阵,那迷阵里的雾气难缠,你回去的时候力竭晕倒在屋子里。与你同屋的水妖原本想找人告发你,不巧被我碰上。”
“那日谷外,崖上说话的人是你?”
她记得水瑶说过狐族新来了一位长老,长猿妖也说崖上说话之人他未曾听闻。
“不是。我不过小小一个暗探,力保己身已是不易,怎么会混上那样的高位。”
李杳还想问什么,溪亭陟却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养伤。”
他拿过床头的托盘转身出去,李杳坐在床上,看着他关门消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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