趔趄!
他双腿发软,膝盖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哀鸣。
不死鸟的青色火焰,在他体表如同受到刺激般,骤然加速流转,疯狂修复着因为这突兀的发力而再次崩裂撕扯的肌肉纤维与受损内腑。
但他站住了!
虽然身体摇摇晃晃,像个被狂风吹拂的稻草人,随时可能再次倒下。
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呼吸急促得如同濒死的老狗。
可他终究是……用自己的双脚,重新站立在了这片冰冷、死寂、仿佛早已被整个世界遗忘的虚无大地上!
那双空洞灰白的瞳孔,在剧烈的喘息中,极其艰难的,重新凝聚起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焦距。
清晰地映出了面前,沈风那张冷静的近乎冷漠,没有丝毫多余表情的脸。
“呃……嗬……”
林啸云的喉咙里,依旧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嗬嗬声,像是卡着一口永远吐不出来的浓痰。
但这一次,那声音里,似乎多了一点属于“人”的气息,而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嘶鸣。
“感觉怎么样?”
沈风松开了手,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询问今天的天气,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拉起了一个不小心摔倒的路人。
林啸云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试图回答,却发现声带依然僵硬麻木,不听使唤。
他只能用尽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幅度很小,甚至有些滑稽。
却蕴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坚定。
“很好。”沈风的评价依旧简洁明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他没有给予任何多余的安慰。
也没有兴趣去探究林啸云在精神层面遭受了何等恐怖的创伤。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记住这种感觉。”
“恐惧无法让你变强,它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彻底。”
“只有力量,”沈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啸云,望向了更遥远,更深邃的未来,“才是行走在这个已经彻底崩坏、疯狂的末世,唯一的凭证。”
话音落下,沈风转过身。
“跟上。”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他迈开脚步,朝着这片绝对虚无区域的边缘走去。
步伐沉稳有力。
背影挺拔如松。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世界观的恐怖遭遇,以及将一个濒临崩溃的“玩家”拉出深渊,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日常任务简报后的收尾工作。
林啸云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看着沈风逐渐远去的背影。
一阵无形的寒意(如果这里还有风的话)吹拂过他单薄而残破的身躯,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
但这一次,那蚀骨的冰冷之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丝……截然不同的东西。
是重新被点燃的,那微弱如烛火般的求生之欲?
还是在绝望深渊边缘,被那只手强行拽回现实后,产生的本能依赖?
他不知道。
他的大脑依然充斥着混乱的杂音与无法磨灭的恐惧烙印。
阴影依然如同跗骨之蛆,纠缠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但他很清楚。
他必须跟上去。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摆脱这片绝望死地的机会。
林啸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涸刺痛的肺部,贪婪地汲取着这片诡异区域中,那稀薄到近乎不存在,却又混杂着空间紊乱气息的空气。
不死鸟的青色火焰,似乎感受到了宿主意志的变化,再次升腾了一些。
修复在加速。
枯竭的体力,也如同干涸河床终于迎来细流般,开始极其缓慢的恢复。
他抬起脚。
沉重如灌铅。
一步。
又一步。
踉跄着。
蹒跚着。
动作笨拙得像个提线木偶。
却无比坚定的。
跟上了那个走向未知前方的,冷静而强大的身影。
在这片被彻底抹除了一切文明痕迹的城市废墟之上。
在猩红裂痕与乔坤那恐怖力量疯狂交锋后,留下的这片死寂如同墓场般的画布上。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
如同两个刚刚从地狱边缘,挣扎跋涉归来的旅人。
走向那尚不明朗,迷雾重重,却注定将更加残酷、更加血腥、更加疯狂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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