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申日,宜祭祀,忌口舌。
演播厅后台的化妆间里,苏明远对着镜子反复调整襕衫的系带。月白色布料上暗纹绣着十二章纹,那是林婉儿熬夜赶制的,说是“现代舞台得有仪式感”。他指尖抚过袖口的“精忠”二字刺绣,忽然想起昨日在琉璃厂见着的岳家箭簇,铁锈斑斑却依旧锋利。
“明远,岳先生到了。”李芳推开门,难得没穿职业装,而是换了件改良汉服,裙裾上绣着水墨岳飞像,“记住,一会儿别行大礼,岳先生膝盖不好。”
“李姑娘放心,”他将狼毫笔插进腰间笔袋,“昨日通电话时,在下已向先生行过‘肃揖’,先生还笑说‘现代揖礼比古代省劲儿’。”
演播厅灯光转暗时,苏明远正站在舞台中央的书案前。案头摆着三块古砚,分别盛着松烟、油烟、漆烟墨,旁边立着从故宫借来的南宋羊毫笔。LEd屏投出《清明上河图》片段,却被他抬手挥毫,墨汁在透明幕布上晕开,硬生生“盖”住了画中的汴河舟船。
掌声中,一位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缓步走上台。他身着藏青唐装,胸前别着枚褪色的“岳”字徽章,身后跟着个抱着红绸木盒的年轻人——那盒子四角包铜,上刻“岳氏家藏”四字,正是昨日苏明远在祠堂见过的款式。
“诸位,”岳承宗抬手作揖,拐杖头的铜龙在灯光下泛着幽光,“老朽是岳武穆第三十二代孙,今日带了件‘压箱底’的东西。”他朝年轻人示意,木盒缓缓打开,露出半卷泛黄的宣纸,“这是《武穆遗书》残页,记载着先祖行军时的‘墨战’之法。”
苏明远瞳孔骤缩,只见残页上“以笔为刃,以墨为兵”八字赫然在目,字迹虽已模糊,却仍有凌厉之气扑面而来。他忽然想起往生司刺客腰间的青铜腰牌,那上面的云雷纹竟与残页边缘的暗纹如出一辙。
“昨儿有人说苏小友‘舞墨亵渎英烈’,”岳承宗用拐杖轻点舞台,“老朽就来问问——诸位可知,先祖当年在朱仙镇,用什么写战报?”
台下一片寂静。老人忽然朗笑,从袖口摸出块磨损的墨锭:“是用敌人的血混着松烟磨的墨!这墨写的‘痛歼金贼’四字,至今还刻在朱仙镇的石壁上——比之今日的‘喷墨打印机’,哪个更有血气?”
弹幕里突然飘过条评论:“那他用碎砚台是什么意思?”
“问得好!”岳承宗转身指向苏明远的书案,“小友昨日直播时用的‘枯笔’,在《武穆遗书》里叫‘断剑势’,笔尖干涩如断刃,正合‘壮志饥餐胡虏肉’的愤懑;这‘涨墨’呢,唤作‘饮马池’,墨色晕染如江河奔涌,恰是‘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豪情——”他忽然剧烈咳嗽,年轻人连忙递上保温杯,“咳咳……老朽年轻时学过先祖的‘枪挑滑车’,那枪尖挑落的,不正是这墨汁里的锋芒?”
苏明远看着老人剧烈起伏的胸口,忽然想起庆朝老将军讲武时的模样。他下意识上前半步,却见老人朝他眨眼,拐杖在地上轻轻敲出“咚、咚、咚”的节奏——竟是《满江红》的鼓点。
正当掌声雷动时,演播厅侧门突然被撞开。陈浩然穿着荧光绿卫衣闯进来,身后跟着举着摄像机的助理。他喘着气指向岳承宗:“你、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岳飞后人?说不定是苏明远雇的群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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