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抱着设备匆匆而过,鞋底与地面摩擦处“沙沙”的声响,像极了苏明远前世在国子监抄书时,竹简与毛笔相触的声音。他站在化妆间镜子前,任由造型师调整汉服领口,目光却始终落在琴盒上——那把跟随他多年的“松风”古琴,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丝绒衬布里,琴弦泛着温润的光泽。
“苏老师,该上场了。”助理小周的声音带着紧张,“选手已经在台上候着了,您的琴……”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苏明远回头时,正看见一根琴弦从琴头崩断,如断线的风筝般飘落在地。他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查看,却见另外两根琴弦也已出现裂痕,随时可能断裂。
“怎会如此?”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琴弦,触到一丝黏腻——竟有胶水痕迹。小周凑近一看,脸色发白:“这……这像是有人故意破坏!”
后台顿时一片混乱。距上场只剩十分钟,备用琴在酒店,最近的乐器行也得二十分钟车程。选手林小雨急得直掉眼泪,她的电子琴独奏部分早已练熟,此刻却像被抽去了主心骨,手指在琴键上无意识地敲打。
“别急。”苏明远的声音忽然沉稳如古钟,“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吾虽无琴,却有这个。”他从广袖中取出一支竹制口笛,竹身刻着云雷纹,正是林婉儿送他的“古今礼物”——用现代工艺复刻的庆朝口笛,吹孔处还贴心地做了防滑处理。
“口笛?”林小雨愣住,“可《高山流水》是古琴曲,用口笛吹……”
“无妨。”苏明远轻笑,想起前世在街头见过的卖艺人,一根竹笛便能吹出百鸟朝凤,“阮籍善啸,声震林谷;吾善笛,亦可摹古琴之韵。你且听这泛音——”他将口笛凑近唇边,轻轻一吹,高亢的音符如鹤唳云端,竟比古琴的泛音更多了几分清亮。
造型师忽然指着他的袖口:“苏老师,您的袖扣!”那是对青铜质地的“禁步”袖扣,刻着编钟纹样,此刻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明远眼睛一亮:“有了!小雨,你弹电子琴时,可刻意留白,吾以袖扣轻叩琴身,模拟古琴的‘走手音’。”他示范着用袖扣敲击口笛,“咚”的一声,竟与电子琴的低音区形成奇妙的共振。
林小雨的眼睛亮起来:“就像古人‘击节而歌’!苏老师,您太厉害了!”
后台的时钟指向九点十五分。苏明远深吸一口气,将口笛收入袖中,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小剧场表演时,因紧张而忘词,却因祸得福,即兴吟诵了《将进酒》。此刻的场景,竟与当年有几分相似——都是危机,都是即兴,都是将古人的智慧化作现代的解语花。
“走吧。”他对林小雨点点头,“让吾等给世人看看,何为‘无琴亦能奏流水,竹笛也可觅知音’。”
舞台上,追光灯如月光般倾泻而下。苏明远身着月白色汉服,广袖在风中轻轻扬起,像片飘落的云。林小雨的电子琴率先响起,如潺潺流水,却在间奏处突然留白,仿佛遇到了断崖。
就在此时,苏明远取出口笛,抵住下唇,吹出一个悠长的泛音。那声音清越空灵,竟比古琴的“散音”更多了几分自由,像是从山涧中蹦出的水滴,在阳光中折射出七彩光芒。
“好!”评委哈林忍不住拍案而起,“这口笛吹出了古琴的魂!苏老师,您这是把‘吹口哨’吹出了境界啊!”
观众席上响起会心的笑声。苏明远趁着节奏,用袖扣轻叩口笛,“叮叮”声与电子琴的和弦交织,竟形成了类似古琴“吟猱”的余韵。林小雨心领神会,指尖在琴键上跳起了舞,将现代电子乐的节奏感与古曲的空灵融合得恰到好处。
副歌部分,苏明远忽然加快吹奏速度,口笛的旋律如飞鸟掠过山巅,而电子琴则化作流云追随其后。他想起红叶姑娘的红衣配马丁靴,想起大刘的电子鼓与编钟合奏,忽然明白,所谓跨界,从来不是生搬硬套,而是像这样——用古代的竹笛做笔,以现代的电子琴为墨,在时光的宣纸上,共同绘出一幅《高山流水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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