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造人来说,从接受改造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生命便被定格在那一刻,之后的所有成长,都只是基于现有一切而进行的推演,而当我们不得不舍弃一部分算力时,例如进行跨越时空与频谱进行投送,便不得不将这些推演出来的经历进行压缩打包,本体退回到最初始的状态,就像正常人类一样,越久远的记忆便越模糊,只不过我们是反过来的。
当重新恢复算力时,这些经历与记忆被解包后,所拥有的一切才会完全恢复。”
“所以……南柯,这还不是你的完全状态么?”易安忽然就意识到南柯现在的样子,也就目前相当于普通高中生的状态,可实际上,未来世界的她,投放到现代之前的她,说不定实际年龄会更大?
“不,这就是我的完整状态,用你们的话进行准确形容,便是高三毕业之后,进入大学以前,我的成人礼,便是离家远行,连构造人形都不再是,拟态意识海被完全剥离,压缩进一颗质子内,成为一枚原子大小的智能终端。”
听着南柯以平静的语气讲述着这一切时,原本便是悲剧的故事,变得更加有侵染力,这种情绪的底层逻辑想来也很容易拆解:因为当受害者连对苦难都保持平静时,说明他经历过更加深沉的苦难。
“那……当你任务执行完,重新回到未来后,能不能重新获得肉体?哪怕能取回构造人形的机体呢?”
“当然,我的机体仍旧为我保留着,但哪怕我真的回去了……也应该还是会继续以这样的方式存在吧,我不想再回到那副逼仄的机体里去了。”
“这样的方式?投影体?”
“嗯,未来的事,还说不好呢,先顾好眼下吧。”南柯继续讲述着:“在我接受改造以后,我原本以为等待我的命运将会和福利院里的其他同伴一样,可我毕竟是构造人形……想来你也已经猜到了,任何科技的进步,最初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服务于战争,就像互联网、飞机、地下隧道,这些都是因为战争才被发明。
而构造人形的研发工作……本身就是为了服务于战争,而我,便是最早一批接受改造的构造人形,我的身体、我的内在,其实是一件战争兵器,而且是最顶尖的战争兵器。
收养我的人,是联共的议长,整个联合共同体最大的恩人,也是福利院的创建者,实际上,我的生、我的死,我接受改造,这一切也都在她的监控之下,可我当初选择了生,自此才是噩梦的开始。
在她的授意下,我进入了位于如今岛国的特殊教育学校学习,旁人苦不堪言的学业,对我而言反而才是为数不多的娱乐时光,在校园里,我企图融入过她们,但初代构造人形的技术……还并不是很成熟,仿生液偶尔解决不了皮下的循环问题,所导致的结果,便是我的皮肤会比普通人更白一些,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加上我联共议长养女的身份,即使在高官子弟里,多数人对我也都是敬而远之,既不愿、也不敢,所以我的朋友并不多,能交心的就更少。而当我晚上回到家后,才是噩梦的开始。
我并非血肉之躯,因而并不需要生理上的休息,我需要在六年时间内,学完相当于普通人十八年学业的总任务量,并且还要学习有关暗杀、潜入、窃听、护卫等相关技巧,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服务于让我成为一枚合格的智能终端这一目的,随着时间推移,我离人这一行列,便越来越远。
诚然,她是一位好议长、一名好政客,联共所有人都得谢谢她,但她唯独不是一位好母亲,她就像一台精密运行、但冰冷的机器,漫长的岁月已经逐渐磨灭了她的人性,除此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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