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开霁闻言霍然转身望向燕寄羽,目光锋锐如剑,一瞬间杨仞几乎以为徐开霁立时便会出剑刺杀燕寄羽,过得片刻,却见徐开霁身躯轻轻一抖,呵呵笑道:“没想到,当真没想到……不过燕山长的手段,本也该是徐某想不到的……”
杨仞听得涩然,正要开口,忽听贺风馗低声道:“帮主。”转头瞧去,但见贺风馗微微摇头,神情漠然镇定。
杨仞心知他是提醒自己此际该当离去,莫生事端,亦知“留影舫”之事已成定局,再与这三千停云弟子纠缠下去,非但救不得“留影舫”,恐怕还要丧命于此,浪费了方白换来的脱身良机;斟酌片刻,道:“瞧在陈兄的面上,我便放了岳公子,但龙钧乐可不能放。”
随即对秋剪水道:“秋姑娘,咱们这便回岸去吧。”秋剪水点点头,与杨仞登上了贺、赵等人乘来的船只。
贺风馗当即吩咐一名刀客将龙钧乐带下底舱、再将岳凌歌带上甲板。“乘锋帮”众刀客渐次收刀入鞘。
杨仞转身看向徐开霁,见他伫立舟上,兀自与燕寄羽对视,背影颇显孤单;燕寄羽的白衣在月下轻微飘动,始终不发一言。
虞夙忽道:“燕山长,虞某有一事不明。”
燕寄羽道:“虞兄请讲。”
虞夙犹豫一阵,道:“燕山长已制服‘留影舫’一派,与他们达成约定,虞某本不该多言,可是‘留影舫’向来避世,似也不必非要让此门派消失灭绝吧?”
燕寄羽道:“既然避世,为何要练刀?”
虞夙一怔,道:“想来他们喜好钻研刀术,消遣自娱,也是有的。”
燕寄羽道:“既是消遣,为何又去舂山?”
虞夙道:“周行空确曾前去舂山,可现下亦已被囚,其余‘留影舫’刀客一直未离洞庭湖,却并未阻挡‘正气长锋阁’诛杀刀宗……”
“是么。”燕寄羽淡淡一笑,转头望向张行巍等人。
张行巍缓缓道:“当时我等实是都想随周掌门同去舂山,只是周掌门执意不肯罢了,正气长锋阁本也不该杀害刀宗,我们虽然避世,却不避正义良心。如今武林失义,我们力微难抗,那也无话可说。”
虞夙闻言皱眉,还待再说,忽听徐开霁长叹一声,道:“虞兄,多谢你这番话。”
虞夙道:“徐兄,你……”
徐开霁摇头莞尔,从衣襟里取出一块暗青色的铜牌,身影倏闪,跃上画舫;燕寄羽神色微变,看着徐开霁走近。
“燕阁主。”徐开霁双手持着铜牌,恭恭敬敬地将“青锋令”交还给了燕寄羽,退后一步,拱手又道:“燕兄,多谢你当年之义。”
燕寄羽拿着令牌,轻轻一叹,徐开霁不待燕寄羽开口,便返身跃下画舫去了。
杨仞见状忍不住道:“徐前辈,你此后打算去哪里?”
徐开霁恍若未闻,脖颈缓转,将‘留影舫’的三艘船一一看过,忽然“嘿”的一声,甩袖一振,将一根鹅毛掷入了湖水,那鹅毛上附着了他的剑劲,直直沉到湖底去了。
徐开霁拾起船桨,独自架着小舟调头,燕寄羽默默扬手,小舟穿过火圈远去。
这时,先前那名刀客背负着晕迷中的岳凌歌回到甲板上,杨仞随手接过,将岳凌歌掷到了陈彻、严知雨所在的船上。
严知雨慌忙敛身道谢,随即渡过内劲将岳凌歌救醒,岳凌歌慢慢睁眼,瞧清严知雨后,冲着她嘻嘻一笑,严知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公子,我好怕你死了。”
岳凌歌揉了揉严知雨的头发,站起身来,朝着燕寄羽躬身一揖,道:“是我无能,还请燕山长恕罪。”
燕寄羽道:“岳公子言重,先请运功疗伤吧。”
岳凌歌点点头,盘膝坐下。
蓦然间,远处湖面上传来了徐开霁的悠悠吟声——“平生笑傲皆成幻,剑沉碧水人踟躇……杨兄弟,我也不知今后要去哪里,实难答你……”语声萧索,渐低渐远,消隐在茫茫夜色中。
杨仞回身眺望湖上,郁郁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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