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顿时醒悟到这女子便是“履冰堂”掌门凌素瑶,不禁脸颊通红,多日前他急于将弓魔引走,奔逃之际虚晃一掌,本意是将拦在身前的凌素瑶迫开,没想到竟能击中,随后也猜到凌素瑶是故意中掌放自己逃走,此时听了她的质问,慌忙道:“那日多有得罪,还请……”说着忽觉不妥,倘若自己出言致歉,倒像承认了那次确是有意要摸凌素瑶似的,赶紧又住口。
雷缨络好奇道:“叶凉,这是怎么回事?”
叶凉心下愈慌,只道:“这其中有些误会……”眼见雷缨络神色平静,心中微松,又听凌素瑶轻笑道:“小弟弟,姐姐很喜欢你,不算你得罪姐姐。”
雷缨络微笑道:“凌姐姐总爱与人开玩笑。”说着解下了面纱;凌素瑶亦将面巾取下,她身旁那男子却仍蒙着面。
叶凉正要请教那男子的姓名身份,忽觉左手剧痛,却是雷缨络悄然伸手在他手背上狠掐了一记,侧头瞧去,雷缨络目不斜视,神色仍极平静;叶凉莫名有些心虚,忍住未敢呼痛。
那蒙面男子道:“这位小兄弟想来便是叶凉吧?两位快快请坐。”
凌素瑶笑道:“田桑榆田老前辈,这里又没外人,你老人家为何还不肯摘
那男子田桑榆苦笑道:“凌掌门,小心总无过,你有话对我直说便是,又何必非要叫出我的名字?”
凌素瑶道:“嗯,田老前辈不愿泄露姓名,原来是信不过这位叶凉弟弟。”
田桑榆道:“雷姑娘信得过叶兄弟,我自也信得过,不过小心些总也没坏处,唉。”说着叹了口气,也将面巾取下,却是一位六十来岁的清瘦老者。
叶凉当即起身,正色施礼道:“晚辈叶凉见过田老前辈。”去年他在归返华山的途中,曾听停云书院的师兄弟们提起田桑榆,得知此人是燕寄羽派去约管“画剑堂”一派的青锋令使,当时几位师兄均说这位田老前辈实是一位奇人:别的武林高手,不乏少年成名如方白、柳续者,晚一些的到壮年时多半亦已闯下名号,可是田桑榆为人却极谨慎,虽然二三十岁时修为已然不低,却一直僻居乡间,迟迟不入江湖,据说他观望到四十八岁,才对自己的几个徒弟说:“看来以为师的修为,在武林中也不算太差了。”
——随后,田桑榆便打算率徒众闯荡江湖,可是恰逢中原武林与北荒“摩云教”激战,他为求稳妥,又多等了五年,直到确信摩云教当真彻底覆灭,再难死灰复燃了,他才开始在江湖上行走;没过多久,他便收服了王屋山“神泉寨”的一众山贼,接管了山寨,也是在那一年,“神泉寨”吞并了周遭十余个小帮派,成为“九川十三崖”里势力仅次于“青箫白马盟”的门派。
田桑榆当了寨主之后,既不打家劫舍,也不拦路剪径,却将自己的兵刃从铁矛换成了锄头,名字也改作“桑榆”,天天领着徒弟与那群从前的山匪耕田种地,养桑植树,有时与别的武林门派起了纠纷,也往往是赔礼道歉,息事宁人;“正气长锋阁”的几位阁主均觉此人实是个向往太平的仁厚老者,便颁给了他一枚“青锋令”,自此北方武林便更少有门派敢来招惹“神泉寨”了。
叶凉委实没想到竟会在滁州城中一家又脏又破的面馆里见到田桑榆,更没想到此人已暗地里加入了“青崖六友”,坐在石桌旁,端详着面前这个样貌平常的老者,心中颇觉惊异。
田桑榆亦在打量叶凉,良久才缓缓点头,道:“叶兄弟的眼神不会撒谎,应是个实诚人。”
“田老前辈慧眼如炬,”凌素瑶闻言笑道,“叶凉弟弟身上,我最喜欢的便是他的眼睛。”
雷缨络忽道:“算来也快到约好的时辰了。”
田桑榆道:“不错,那只老鹰一向准时,等他来到,人便齐了。”
叶凉心下疑惑,除去阮青灰被囚于华山,“青崖六友”理当还有五人才是,即便稍后再来一人,也才只四人;凌素瑶似瞧出了叶凉的心思,便看着他道:“还有一位,却是有事缠身,今日也来不了。”
叶凉被她看得颇不自在,只低头不语。却听田桑榆道:“雷姑娘,听闻你过去一年为吴重做了不少事,不知他给了你什么好酬劳?”
雷缨络摇头笑道:“吴重小气得紧,又怎舍得给我酬劳?倒是田老前辈这几个月奉燕山长之命,护着秦楚四处游山玩水,想来秦盟主给了你老人家不少金银珍宝吧?”
田桑榆道:“秦楚四处游玩,还不是为了寻你?雷姑娘,你若想见秦楚,我倒能帮你这个忙。”
雷缨络道:“那却也不必了,多谢田老前辈。”
田桑榆点点头,片刻后忽而叹道:“只盼今次是咱们‘青崖六友’最后一次聚会,近日里一举挫败燕寄羽,从此各自散去无事。”
叶凉一惊,又听凌素瑶笑嘻嘻道:“田老前辈这是说哪里话,即便过两天杀死了燕寄羽,以后咱们几个常常相聚,不也开心得很么?”
“我看还是少聚为妙,”田桑榆的语气中似有埋怨之意,“去年那次聚会,难道还不够险么?咱们几个在青石镇外中了‘薲草’的迷香,几乎被温歧一网打尽。”
凌素瑶随口道:“那也只是‘几乎’而已。”
田桑榆道:“万幸当时只有阮老弟暴露了面目,燕寄羽以为咱们‘青崖六友’便是阮老弟和方天画、铁风叶那些在青州共饮过雪酒之人,却没料到‘青崖六友’与‘青崖之盟’实是两伙人。”说完看向雷缨络,摇头又道,“雷姑娘,那次你明知雷缨锋也在青石镇上,实不该随我们现身才是……”
雷缨络微笑道:“当时我改变了嗓音,亦没显露过‘织星剑’的武学,我与我哥从小见面不多,料想他也认不出我;至于后来在镇外枯树边,倘若我哥瞧见了我的面目,多半会设法相救,那又有什么不好了?”
田桑榆轻叹道:“雷姑娘,你伶牙俐齿,老朽一时说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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