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长昨晚刚离开临江集,这么快竟又返回来了,如此奇谋妙计,实在高明啊。”何轻生一时却不靠近那桌,只笑呵呵拱手。
“不错,”裘驷接口道,“燕山长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下可让我们杨帮主、贺副帮主难找了。”
燕寄羽端详两人,轻轻颔首:“原来是何兄裘兄。没想到会是两位先到,吴重可是稍后便至么?”
何轻生与裘驷相顾一眼,面容均极悲戚,何轻生叹道:“吴先生已死,燕山长又何必明知故问,惹我俩伤心流泪?”
裘驷道:“不错,我一听见吴先生的名讳,眼泪便下来了。”说着掩面抽噎了两声。
何轻生拍拍他肩膀,自己也凄然垂首,寻思了一会儿,忽又擡头道:“燕山长,你藏身此间,躲避‘乘锋帮’的追杀,我和老裘入帮时短,便和没入帮一样,那是绝不会出卖你的行踪的。”
他语气甚是诚挚,说完又瞧向燕寄羽身旁的女子,笑道:“陈姑娘,还不跟我到后厨安排菜肴,好好款待燕山长。”旋即迈步走向她,便想将她拉起。
刚走出两步,堂中莫名掠起一丝清寒,何轻生身躯微颤,急刹住步子。
裘驷见状急道:“燕山长,何兄要为你准备酒菜,你怎还拦他?”
燕寄羽道:“我自不会拦阻何兄的好意,何兄,你请自便吧。”
何轻生一怔,神情犹豫,却似又不敢上前来拉拽那女子了,片刻后道:“燕山长,你究竟意欲何为?”
燕寄羽道:“在下不过想一见吴重,与他叙几句旧。”
何轻生歪头打量着燕寄羽,倏而哈哈笑道:“燕山长该不会是想以陈姑娘作挟,迫出吴先生为你治病吧?”
燕寄羽却只淡然不语。
何轻生又道:“且不说吴先生已死,他老人家生前心怀江湖,以武林大事为重,又怎会顾及一名山野村姑?那是半点儿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嗯,何兄所言,或也不无道理。”燕寄羽点点头,随后又静静饮起茶来。
何轻生一怔,道:“燕山长可还有别的吩咐么?”
燕寄羽随口道:“不敢。”
随后,堂中良久无人再开口,只余那女子轻促起伏的呼吸声。
何裘二人时而对视,面色无奈,眼瞧燕寄羽径自为茶壶续水,何轻生干咳一声,道:“无论如何,吴先生确已死去,那是死得不能再死,死无对证了……”
燕寄羽微笑道:“好一个‘死无对证’。”
何轻生继续道:“但我俩追随吴先生多年,多少也学了一些治病配药的法门,说不准……说不准也能为燕山长治病。”
“不错,”裘驷叹道,“只可惜我俩学艺不精,配起药来却须花费些时日,请燕山长容我俩先行告辞,去问问——去闻闻后山的草药种类,采集齐全了,方能化解‘描红’的病症。”
燕寄羽淡淡道:“两位以鼻嗅药,当真医术通神。”顿了顿,又道,“今日之内,我在此等候两位便是。”
“今日之内?”裘驷忍不住要反驳,却被何轻生扯住;何轻生看看陈姑娘,又看看燕寄羽,道:“那便一言为定。”
午后春雨洒落,何、裘一人撑伞,一人手拎包袱,慢腾腾返回陈家酒馆,燕寄羽兀自端坐堂中,瞧也不瞧身旁女子一眼。
何轻生道:“我俩去后山采药,险些累死,万幸配成了解药。”说着揉了揉眼,招呼裘驷去后厨煎药。
燕寄羽扫量两人衣衫分毫未湿,道:“瞧来两位倒像是回屋补了一觉。”
何轻生恍若未闻,与裘驷一同煎好了药,将一碗药水摆在桌上;燕寄羽瞥一眼那只碗,目光平静,却不发一言。
“燕山长,”何轻生苦笑道,“以你修为,恐怕不惧世间任何毒药,何况如今陈姑娘犹在你手,难道我还敢下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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