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力地攀爬上一层楼梯,向上的坡度并没有减缓追踪者的速度。身后窸窸窣窣的爬行声紧紧跟随,她不敢回头看更不敢松懈。猛然想起走廊尽头有间带门的女厕,经年冲进厕所,转身猛地推上铁门插上锁。
猎杀者追随而至,在铁门背后响起指甲刮过的尖锐声音,他们挠敲撞击,发出瘆人的响动。有瞬间死死抵着门的经年都觉得他们要一鼓作气冲进来了,但他们只是在一番徒劳的尝试后,骂骂咧咧地离开。经年听着远去的窸窣声,喘着气尽力让自己冷静。精神一松懈,女厕里“滴答滴答”的漏水声在寂静里空间里格外清晰,往日看的恐怖电影鬼怪场景争先恐后地从记忆里涌出来。
经年转过身,正对着她的一片脏兮兮的半身镜里印出她惊恐过度而苍白的脸,她被突然出现的自己
吓得往后跃开,撞得铁门发出巨响。
她连忙用背靠住颤动的门,暗自祈祷千万别再把那群祖宗召回来。过了许久门外依然寂静。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觉得上涌的疲惫漫到四肢百骸,她双腿一软,靠着门滑坐下来。
她面对着镜子的,镜子里憔悴恐惧的女孩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勉力地扯起微笑,镜子里的女孩也回以她笑容,那微笑却越瞧越诡异反常。
经年不自在地侧过脸不去看镜子,自嘲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可那种冰冷黏湿的感觉渐渐明晰。即使她已经彻底转过身去,仍能感觉到来自背后不怀好意的阴郁视线,像蛇无声无息滑过她的每寸肌肤。
不要啊,她祈祷着耶稣上帝圣母玛利亚,默念着玉皇大帝佛祖钟馗甚至阎罗王。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她忍住已经冲到喉咙尖叫,壮着胆子拿出了手机打开照相,开启自拍模式。
漆黑的前置摄像头微微举过肩膀。昏暗的镜子里没有蜷缩的身影,没有长发凌乱瑟瑟发抖的后脑勺,她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在反科学反自然地,看着她。
恐惧紧紧掐住了经年的脖子,那瞬间她简直恨极了自己没能直接晕厥。经年睁大眼睛,四肢俱麻。她僵了很久或许只有一瞬,然后猛地站起身转向镜子。
老板的声音在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你不好奇吗?如果我是你的话,应该会很好奇鬼的身上有没有红线吧。”
人唯有在恐惧时才能勇敢。手术刀在她手中反射着明晃晃的光,经年脸上的表情褪去了恐惧迷茫和慌张,冷酷安静地令人生寒。
既然躲不掉,就做了断吧。
视线专注地凝聚,黑色的瞳孔里,世界褪去它多彩的表象,显出无生命的灰黑色的背景来。只有跳动的心脏和流动的血液,生生不息的能量,才能以红色丝线的形式被诚实地映衬出来。
镜子里不再是她的脸了。而是蜕变成了长裙飘飘浮于半空的鬼魂。她背对着经年,齐背长的黑发像瀑布般披散,红色的长裙如蔷薇花瓣般飘飞于苍白的肌肤上。
经年猜想她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集中精神,她对六魂五魄都不在身体里的自己说,要冷静。
女鬼没有如料想中立刻转过身来。她的双臂以非常奇异和扭曲的姿势,反手伸到了背后,无血色的指尖从背上轻柔无骨地滑上去,像拨开额前的刘海一样轻松地分开脑后的头发。松散的发丝中隐隐露出下巧精致的下巴,和不正常裂开的血盆大口…
镜子里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她所期待的红线,经年心中“咯噔”一声,余光巡视,左右两边也无异样。她缓步退后,脚下“啪叽”踩上一摊积水,向下的眼角余光瞥见晃过的一根笔直的红线。
头顶上面!
身体比理智反应更快,手术刀刀锋向上直捅而去。有别于经验中进入血肉的阻塞感,一往无前的手术刀瞬间割裂了颤悠悠的红色丝线,仿若捅破张薄脆的白纸般轻松。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眼前镜像中的身影如水晶玻璃般出现长而深的裂缝,破碎地在空气中隐去。
背靠着铁门,凉气透过汗湿的衬衫传到背上。经年大口喘气,手机铃声却在此时突兀地响起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抽出来,颤抖的手差点抓不住。
亮起荧光的屏幕上“穷奇”两字像救命稻草一般显示出来。
经年划开接听键,接起来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然而还没等她央求他们来洗手间里拯救她,手机对面背景的杂音纷乱扰人,穷奇焦急喘息的话语小声模糊,听在经年耳里却如同惊雷般炸开:“你在哪?…别相信红羽!”
“什么?”经年急切地追问。
“…嘟,嘟,嘟。”耳边传来信号中断的单调声响。
“砰砰砰。”这次是急促猛力的敲门声。
随之而来的是红羽紧张而警觉的声音:“经年?你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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