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水北岸，五万义军如一条伤痕累累的巨蟒，蜿蜒在河北平原上。
妇女们背着襁褓，老人拄着拐杖，青壮们手持带血的农具，脚步沉重地向中山府挪动。
晌午的那场血战，让这支北太行的队伍锐减一万余人，鲜血浸透的衣襟在风中摇曳，宛如一朵朵凋零的红梅。
韩世忠骑在乌龙驹上，望着眼前的惨状，铁枪杆在掌心碾出深深的红痕。
梁兴与李宋忠步行跟随，前者的铁枪只剩下半截枪头，后者的断剑上还挂着辽兵的碎甲。
三千背嵬军骑兵散落在队伍周围，马蹄踏过枯草，惊起阵阵尘埃。
“你是说，金人的细作扮成我的部下？”韩世忠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铁枪突然戳进地面，惊得附近的老妇怀中婴儿啼哭不止。
韩世忠说出这话，也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金兀术费劲只让人引北太行的义军走中山府这条路，却不走井陉这条路，因为那条路，金军完全可以全歼这五万义军部众。
梁兴抬头，看见韩世忠面甲下跳动的青筋，想起刚才清理战场时发现的那具尸体——苏建的衣襟里掉出一枚金兀术亲赐的狼头令牌。
李宋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那狗东西临死前还想抓我垫背，被我捅穿了喉咙。”
他抬手擦去额头的汗血，却在脸上抹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可俺实在想不明白，金兀术为何放着井陉的天险不用，偏要在这平原上跟咱们耗？”
韩世忠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处的嘉山。
那座赭红色的山丘此刻静如死水，却在晌午时分吞噬了上万条生命。
“金兀术老奸巨猾，”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铁。
“你们在太行山上如芒在背，断他粮道、袭他驿站，如今引你们下山，不过是要解除后顾之忧，井陉关地势险要，他只需几千人便可固守，而你们五万老少……”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望着队伍中蹒跚的孩童，眼神复杂。
梁兴浑身一震，忽然抓住韩世忠的马缰：
“韩帅！咱们回太行山吧！就算只剩千人，也能再扎下根来！”
李宋忠也踉跄着上前，断剑磕在马镫上：“只要回到山里，金兀术的骑兵就拿咱们没辙！”
韩世忠低头看着两人染血的甲胄，伸手按住他们的肩膀：“来不及了。金兀术既然敢调耶律怀义来嘉山，必定已在井陉布下天罗地网。”
他转头望向中山府方向，那里隐约可见城墙的轮廓。
“眼下唯有拿下中山府，与韩常会合，才能为你们谋一条生路。至于真定府……”
他的铁枪缓缓抬起，指向天际，“岳飞已经围了数日，只等咱们断其羽翼。”
梁兴与李宋忠对视一眼，终于缓缓点头。
队伍继续前行，长水的波光映着他们疲惫的面容，忽然有个少年跌倒在河边，手里还紧攥着半块硬饼——那是他母亲用尸体换来的口粮。
韩世忠翻身下马，将少年抱上自已的坐骑，少年却指着远处的山峦：“将军，那是俺的家……”
与此同时，中山府城下，韩常望着紧闭的城门，心中疑惑难解。
斥候回报：“城内守军不足三千，却紧闭城门，拒不出战。”
他摩挲着腰间的契丹狼首佩刀，忽然听见身后马蹄声急的“韩”字大旗已在不远处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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