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岳凌歌等人站在江海余周遭,衣衫簌簌飘摆,只觉哭声如江潮一般湮没耳际,引得头颅眩痛,几乎内伤呕血;刘万山连连退步,擡手堵住双耳,惊骇道:“李道长不是制住了弓魔的劲力么?”却也无人答他。
叶凉强自凝定内息,道:“江前辈!”不自禁地运劲于声,朝着江海余喝去。
哭号戛然而止,江海余似被叶凉震住了神思,目光渐渐澄澈;遽然朝着秦芸尸身走出一步,腿上先前被岳凌歌捆缚的绳索寸寸绷断。
叶凉触及江海余的眼神,心中咯噔一下,只觉江海余目中愈发幽静,宛若山林里的一潭深水,让人望不见底;一旁的龙霖神色惊凛,他站在叶凉身后,辨出方才叶凉的喝声是朝向弓魔,闻声却仍觉眉心如遭锐剑刺入,神魂一阵阵迷恍,可是江海余首当其冲,竟反倒似吸纳了喝声,更助于他凝定心思似的。
江海余又迈出一步,倏然青衣闪晃,却是雷缨锋挡在了秦芸尸身之前。
先前雷缨锋一直远远避开人群站着,他身受重伤,昨日虽经方轻游指点了“意劲”的关窍,终究精气伤损颇巨,无力干预“乘锋帮”与李素微两方人的争斗,岳凌歌捆了弓魔以待向燕寄羽复命,他对此也并无异议,便只静立思悟“意劲”;此刻眼瞧弓魔似已脱困,他却又第一个站出来与其对峙。
“雷大哥——”叶凉失声惊呼。
江海余眼瞧雷缨锋身躯宛如高大山岩,遮挡了自己的视线,却仍是神色平静,微微吁了口气。
一瞬里叶凉莫名心生警兆,飞身挡掠在江海余之前,运转“秋水”剑意,辨出暮风里掺入了几丝轻柔的凉气,飘飘转转地刺了过来;叶凉大惊,急挥短剑,却仍有一丝凉风宛如活物一般,绕过了他,钻入雷缨锋的胸膛。
雷缨锋身形霎时晃颤,眉目口鼻之间恍似凝出一层霜气,沉声一啸,将入体的敌劲迫出大半,却仍在寒意侵袭之下晕了过去;岳凌歌皱眉闪至,抱住雷缨锋倒掠数丈,扣住雷缨锋脉门片刻,道:“万幸万幸,雷兄性命无虞。”
叶凉回望一眼,微微松了口气,转回头与江海余对视,暗自凛骇:从前江海余施展“青丝箭”时,威力虽亦可怖,但往往须借助于发丝、草叶等物,偶有使出气箭,也要先行挥掌凝劲,却不想他经过一番哭号,猛然间竟已臻“春风化箭,轻柔无痕”之境。
江海余歪头打量叶凉,忽道:“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却是十六年前,他在青石镇上问过少年方轻游的同一句话。
叶凉听他问得突兀,心下莫名凄恻,难以作答;转念暗想:“我自觉伤心绝望,可是江前辈的遭遇亦是如此凄惨,想来芸芸众生各有不幸,难道人世间的苦楚竟是永无尽头的吗……”
在这短时的静默间,岸边的杨仞、李素微等人已迅疾返回酒馆门前;岳凌歌苦笑道:“李道长,这弓魔不知怎么竟似又恢复了功力,还请你老人家再制他一制……”
李素微面容愁苦,却不接口。
在众人身后,戚晚词所携来的门徒以及柳家、“神泉寨”弟子亦慢慢靠近酒馆;诸多“织星剑”女剑客神情惊怒,似随时便要拔剑相救戚晚词,却又寻不到良机。
柳家刀客眼见家主被擒,自已无暇再助“织星剑”,只等柳鹰发号施令,可柳鹰面带淡然笑意,却始终未说什么。“乘锋帮”刀客虽仅二十人,但个个桀骜彪悍,将新来的三派弟子都挡在外围,田桑榆脸色沉着,见状吩咐道:“我寨弟子听令,未得我允可,不得与‘乘锋帮’、‘飞光门’冲突。”
“江兄,你待要如何?”李素微忽道。
江海余漠然不应。
李素微沉吟片刻,转身指向严知雨道:“那么江兄是否已知,这位严姑娘便是燕山长与秦芸所生的女儿?”
杨仞登时皱眉,没想到李素微竟忽然说破此事,眼见江海余脸颊微微抽搐,似乎饶是他饱经风霜,却也听得僵立当场。
戚晚词脸色煞白,脱口道:“这、这绝不可能!”说话中浑忘了背上抵着方轻游的刀锋,便待向严知雨掠去,将她一掌击死;方轻游手腕透力,刀意闭塞了戚晚词的经络,她只挪出半步便难动弹,瞟向李素微,厉声道:“李道长,你方才胡说什么?”
李素微叹了口气,也不与她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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