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村落、远山,都笼在阵阵雨气里。
燕寄羽怀抱柳空图,回身望着那道不断掠近的白衣身影,肃然而立。
柳续未想到他竟会停留原地,神情震惑了一瞬,又露出了然般的淡笑;天上雷光闪动,两人默默对视了极短的时间,一切该讲的不该讲的言辞都显得苍白微弱,唯有雨意压在舌尖,如刀割一般。随即,柳续手中的柴刀清声振鸣起来。
闪电接连绽放,将阴雨的江边照得如同白昼,那道淡细的剑光消隐在一片明亮之中。
江岸重归昏晦,雷声隆隆过耳,诸人却犹觉心中空静,仿佛风雨中一痕剑意仍在飞流飘淌。
“他娘的,燕鸟人死了没有……”杨仞心神震凛,又隐觉不安,方才漫天雷电蹿闪的一隙间,他依稀瞥见一抹蜿蜒电光异样地逆着雨线,不似天降,倒像有人凭空织就,离鞘般迎向剑光——
杨仞冲破雨幕奔近了,但见在方白和燕寄羽之间,柳续的身躯轻轻柔柔地坐倒,周身已无生机:方才刀剑交格的一霎,他的神魂已被剑意刺灭,柴刀散作飞灰,飘湮在风雨中。
方白身躯微晃,重又闭目,右手垂落,指节煞白如雪,手中剑拿捏不住,坠入泥泞。
燕寄羽瞧出此际似是方白最空乏虚弱的一刻,将怀抱着的柳空图交于左手,右手倏然弹出一缕指风,射向方白心口。
杨仞大惊,跃步横刀一拦,指劲打在刀面上,杨仞虎口迸裂流血,只觉雪刃欲断,足见燕寄羽杀心之盛;杨仞怒喝一声,挡在方白身前,猛挥一刀斩向燕寄羽胸腹,刀风破雨锐啸——
燕寄羽静静伫立,左手微振;
杨仞骤然扑摔出去,气血倒冲,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他莫名身躯失衡,一刀挥空,浑身难受已极,想要凝劲跃起,惊觉提不起丝毫劲道;从前他也曾遇过内力消失的情形,但经络中却从未如现下这般空荡干净,恍如江河被烈阳蒸干,涓滴不剩。
杨仞迷惑不已,眼见此刻柳空图分明仍被燕寄羽抱着,并未动用内劲,不禁茫然摇了摇头,手脚冰凉僵硬,隐约已猜到了缘由,却又难以相信:刚才的一瞬里,燕寄羽选择了一个能最快击倒杨仞的方法,他杀死了柳空图,从而彻底抹消了杨仞的内劲。
在杨仞跌倒的刹那,燕寄羽弹出了第二缕指风,如一线冷雨浸入了方白的心脏。
杨仞眼看着方白倒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陷在巨大的惊诧中,神思脱离了躯壳;旋即才觉身体一轻,却是秋剪水赶至,扯住他倒掠数丈。杨仞瞧见自己跌倒之处砰然溅开一朵水花,才明白刚才燕寄羽又弹出一道指风,却想将自己也杀死。
燕寄羽见秋剪水来到,抱紧柳空图尸身,转身疾去。
杨仞双目赤红,勉力站起追出一步,忽觉眼前刺痛,周遭风雨景物消隐一空,自己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不远处孤零竖立着一支旗。他感到肩上再度灼起火焰,走过去将旗帜拔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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